问答神州20190913 工程与发展—专访世界工程组织联合会候任主席龚克

中国“零的突破”

2017年12月1日,在意大利首都罗马,由中国科协推荐的候选人,中国科协荣誉委员、时任南开大学校长龚克,经过两轮激烈角逐,高票当选世界工程组织联合会的主席。

龚克的当选实现了中国科学家在这个组织担任主席“零的突破”。面对激烈的竞争与强大的对手,龚克如何脱颖而出?从大学校长到国际组织领头人,他又预备发出怎样的“中国声音”?

吴小莉:我现在看到您这带了一个徽章。

龚克:对,我参加世界工程组织联合会有关活动的时候,或者用这个身份参加有关活动的时候,都戴世界工程组织联合会的徽。

吴小莉:这个徽章是彩色的。

龚克:实际上,我们参考了联合国2030可持续发展议程的十七个可持续目标。它分别定了一些颜色,我们就把那里面和工程特别相关的颜色给取出来,加上我们的基色,一共十七种颜色。

龚克:在2014年到2017年,潘基文担任联合国秘书长的时候,成立了一个有二十六个成员的科学咨询委员会,我当时是这二十六个成员之一。当时我们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就是讨论2015年到2030年的可持续发展议程。

吴小莉:您刚才也提到,2009年起先后担任世界工程组织联合会信息通信专门委员会和技术创新专门委员会的主席。什么机缘去参加的?谁邀请您的?

龚克:这个组织它是有所谓的、我们叫国家成员,也就是说每一个国家只有一个组织,代表这个国家的工程师来参加联合会。那么这个组织是谁?中国就是中国科协。我在清华很早就参加了中国科协。中国科协是由大概二百多个不同的组织共同组织的,我一直在通信协会和电子协会。所以我从2005年以后,在中国科协的各种委员会里面比较活跃,在2007到2017年,我是中国科协国际合作委员会的主任。这是一个专门委员会,所以我代表中国科协,参加世界工程组织联合会,因为我是中国科协负责国际合作的。

主席的“愿景”

世界工程组织联合会的执委会以及各国成员普遍认为,2017年的主席竞选是世界工程组织联合会近年来竞争最激烈的一次选举。面对美国机械工程学会前主席、世界工程组织联合会司库,以及非洲工程组织联合会前主席的挑战,龚克却仍以绝对优势胜出。

吴小莉:2017年为什么会去竞选?是中科协提出的?还是互相商量了,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这个专委会也差不多要到任了,我们觉得您不止应该承担一个专委会,而是应该要去作为这整个大会的主席了。

龚克:应该说它的基本的动因是出于,我们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恢复进入世界工程组织联合会以后,中国在这个联合会的作用是不断不断地增强,这跟国家发展有关系。其中有一个重要的里程碑性质的事是在2004年,我们四年一届的世界工程师大会在上海召开。这次世界工程师大会取得了一个空前的成功,因为当时的背景,是要实现联合国的千年目标,走向可持续发展之路。中国不仅是中国科协,中国工程院都给了很强的支持,当时一下子很大地提升了中国作为一个成员在这个世界工程组织联合会里面的影响力。其实我们这两个专委会都是在那之后,开始考虑我们来做主席的。

吴小莉:您最想做到什么?

龚克:我想,我们是聚焦在工程能力上。因为世界工程组织联合会,我们可以说它包含了所有的工程领域。但是它的共性问题是什么?我们觉得它的共性问题是整个工程能力的问题,就是刚刚我们说的那些要素。所以我们会把工程能力的提升作为一个主题,在这个主题下我们会关注几点,一点就是努力推动一个全球的、基本的工程师资质的标准。我们希望有了这样的标准以后,第一这个标准的设置会提升,因为大家向着这个标准走,会提升大家工程教育的水平,而统一的标准有利于工程的国际合作,也有利于工程师在全球的流动。我们现在跟世界上有关的工程教育的组织,无论是本科阶段工程教育,还是三年制的职业化的教育,他们都有一些组织,包括一个国际的工学院院长的联合会,我们都在努力合作,在逐步地推动这件事。

吴小莉:在没有发展这个认证或者标准的时候,是不是就是以发达国家说了算?

龚克:基本上是这样的,因为他们处在一个领先的水平,但是他们提出来的很多东西,要和发展中国家的实际需要去匹配。

吴小莉:要匹配,不然这个目标是永远无法企及的。

龚克:这是个比较难的一件事情。实际上我们要提出来的是基本的要求,就是这个要求一定要达到。那么在这个要求之上,不同的国家可以建立自己的特色。你比如说,作为一个土木工程的建筑,原来我们的安全标准基本上是就这个建筑本身标准来谈的。今天我们再来谈这个标准的时候,还要看它的环境影响,可能这个建筑非常结实,但是跟周围的历史、文化、自然的环境不匹配,又不行。

理工男的“节日”

为了通过全球的工程能力建设与合作,从工程的角度促进可持续发展,龚克推动世界工程组织联合会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提出,将每年的3月4日设立为“世界工程日”,这个特殊的日子将从2020年起正式启动。

吴小莉:为什么要提出这样一个工程日?

龚克:这个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我们发现世界上,联合国定了好多日,有水日,还有爱眼日,各式各样的特别多,化学日、数学日都有。

吴小莉:对,有人就觉得说,如果把所有特别日放上去,365天不够放。

龚克:不够用,真的是不够用的。

吴小莉:那怎么办?

龚克:但是真正联合国来定的没有那么多,它认为这是非常重要的。而且这个“世界工程日”,是为了通过这一个日的活动,让公众认知并共同来促进工程发展。但我们发现没有一个工程日。

吴小莉:因为工程师都是埋头在做。

龚克:对,当时我们在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我们就希望有一个工程日,这个工程日起什么作用?这个工程日通过宣传工程成就,来体现工程对人类发展的巨大的作用,来吸引公众来认识工程、尊重工程、了解工程,共同来关注工程。而且我们希望有更多的青年人参与到工程的实践里面来,我们认为工程是一个非常好的职业选择,所以我们就希望通过工程日来促进新技术的推广、普及,以及工程服务可持续发展重要的一些意识。你比如说,现在一种问题就是,公众非常不重视工程,好像有了科学,一切问题都解决了。实际上,举个例子来讲,你比如说我们要治病,科学可能解决病理的问题,也解决了药理的问题,但是你毕竟要有器械。为了解决那个病,要做出实实在的药出来,那就是工程。制药的工程,医疗器械的工程。我们不仅要有医生给你开处方,还要有医生给你做手术,那就相当于工程师。所以我们希望要有这么一个日。当时我们是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提出这个建议,教科文很多专家在讨论时就提出来,我们有了这么多科学日,要这个工程师日的价值是什么。当时我们就画了一幅图,一棵大树上面结了很多果子。我们说科学是什么,科学是这个大树的根,没有科学这个树就没有根,它的根基在这个地方。但是技术是它的树干。